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毛卫星 许伊雯 通讯员 何飘飘
在杭州滨江物联网小镇,行芯科技的研发中心里,一排排程序员埋头敲键盘,用一行行代码编织着中国芯片产业的未来。
这家掌握EDA(电子设计自动化)核心技术的企业,不仅是国内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国产EDA签核工具链供应商,也是国内少有专注于签核领域并有完整工具链研发布局的EDA 企业。

“行芯”寓意是“与中国芯片同行”,贺青学生时代的梦想正在实现
六年前,从美国硅谷回来的创始人贺青,带着15个人挤在140平方米的办公室起步,如今硬是把国产EDA签核工具做到了比肩国际顶尖水平,一举打破了国外对这一领域的技术封锁,让中国人从此有了话语权,不再受制于人。
家国情怀促使投身EDA创业之路

创业早期的团队成员
EDA一词最早出现在1960年代至1970年代,随着集成电路晶体管密度的增加和设计复杂度的提升,传统的手工设计方法已无法满足需求。80年代计算机技术的引入为EDA的发展提供了基础,DesignAutomation的概念应运而生。经过几十年的迭代,EDA已发展成为基于软件的方法学、计算机能力、数据理解力和数学优化理论的综合系统。
“以美国为例,在过去的50年里,美国诞生了大大小小几百家EDA公司,开发了几百种工具,分布在芯片设计的不同环节,最终通过兼并形成了当前三大巨头以及通用的约15种工具。”贺青介绍说,“纵观美国芯片产业的发展历史,其他环节都有外迁,唯独只有EDA一直都保留在美国本土,三大巨头都位于硅谷,这足以证明其对芯片产业的重要性,而且这一领域全球的从业者不过几万人,但这些人掌握着整个芯片产业的命门。”
行芯科技研发的EDA 签核工具类似于建筑工程里的监理,要在对整个设计方案进行审核,只有通过后才能由下游的芯片制造企业进行生产,如果其中出现问题会造成巨大的损失。“我们的工作是芯片设计制造里的‘守门员’,责任非常重大。这些年大家普遍了解到国外制约我们芯片发展的都是在光刻机这个领域,而EDA 签核工具则是制造的上游,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们高端芯片的制约更大,是我们实现芯片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要面临的第一座也是无法绕开的大山,但现在通过我们团队的努力,已经取得了战略性的胜利。”贺青说。

行芯科技五周年合影
虽然EDA对芯片产业至关重要,但从商业上这却是一个相对规模不大的产业领域,与下游的装备制造、材料开发等动辄数百亿、数千亿的估值、市值相比,EDA公司可以说如同沧海一粟。“全球EDA巨头美国新思科技市值约700亿美元,年营收也不过60亿美元,所以当年我选择这个赛道的时候,身边的朋友都劝我再想想,而我义无反顾。这既有希望自己能为国家科技自立自强贡献一点力量的情怀,也有想挑战自己的想法。”贺青说道。
学生时代芯火燎原
“两弹精神”指引回国创业
贺青本科就读于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毕业后赴美留学,在普渡大学一直到博士毕业。在普渡大学的校园里,除了有校友阿姆斯特朗登月时的脚印拓印,还有我国著名核物理学家、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的雕像——这位在美获得博士学位后毅然归国、隐姓埋名28年铸就大国重器的先驱,因杰出成就被母校永久纪念。
“在国内的时候邓老这些故事都是从课本上读到的,没有特别深的感触,但当我自己站在邓老雕像面前的时候,看着下面的铭文‘站在巨人肩头,更觉使命在肩’那种感觉是很不一样的。”贺青回忆说,“我每天经过邓老雕像的时候,都会停下来看一看,邓老当年在普渡拿到博士学位9天后就启程回国,这种‘干惊天动地事,做隐姓埋名人’的精神,是我们这代海归的灯塔。”
在普渡大学读博期间,贺青每天来往于实验室和家之间,导师给他的研究课题数不清失败了多少次,而在他之前也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位师兄折戟。“我当时拿到那个课题的时候,同寝室的同学用一种特别异样的眼神望着我,跟我说这课题你也敢接啊,你是不想毕业了嘛?”彼时的贺青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反正我就是想试试。”而让贺青有着这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创新精神,正是源于在浙大求学的经历。
“在浙大读本科的时候,老师们一直都鼓励我们去走前人没有走过路,让我们不局限于现有的理论和经验。”最终,在清空办公桌仅留下一叠空白纸和一台电脑,不参考任何以往文献的情况下,最终凭借着一股子不认输的闯劲,上天眷顾了这位年轻的学者,贺青的研究取得了成功,他的研究成果论文获得了学界著名的谢昆诺夫论文奖,这份荣誉让贺青成为该领域数十年来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留学生。

贺青获得学界著名的谢昆诺夫论文奖
毕业后,在美国找工作时,他接到七份offer,同学们都追求高薪,而他却选择了工资并不突出的一家芯片公司,放弃了薪水更高的量化交易公司。
在美工作期间,他曾就职于硅谷的科技巨头,了解整个半导体产业链多个环节,从设计到制造,有了一个全面的行业视角。“在美国的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我也曾自己创业过,做的也是EDA这个产业,但因为那些巨头们不愿意放弃自己用几十年构筑的技术壁垒,没有公司愿意试用我的产品。”
后来在一次时任浙大校长吴朝晖在访问硅谷时与当地留学生的交流会上,贺青向吴朝晖表达了想回国创业的想法,担心国内会不会和美国一样,没有人采纳他的想法。“我一直都记得吴校长跟我说,浙江正在打造‘互联网+’科创高地,像你这样掌握着先进技术的年轻人,全省的产业政策、天使基金都会为你们开路,母校也一定全力支持你们为国家科技的发展创新创业。”最终在吴朝晖的鼓励下,贺青决定回国创业。
8万美元和背包
创业从加州硅谷到天堂硅谷
2018年早春,贺青背着一个没有品牌的绿色书包,揣着在美第一次创业失败后的8万美元踏上了回国创业的道路。

贺青刚回国时参加了杭州的海外高层次人才创新创业大赛
刚回国的几个月,因为合伙人身份问题,贺青把合伙企业注册在了上海的保税区,而当时合伙人还没回国,国内就他孤身一人。“那时候,我住在保税区的一个集装箱里,我的全部家当就是我回国时候的那个背包还有一床被褥。”那时候贺青没有忙于设计精美的商业计划书,而是整天编写代码,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先做产品。

2018年筹备成立行芯时,贺青住过的办公室
6月,行芯科技正式成立,面对这家连LOGO都还没有的初创公司,杭州市滨江区用“5050人才计划”支持了贺青500万元启动资金和3年免租办公场地,区政府甚至还专门为行芯科技协调了首台EDA专用服务器,让贺青从大洋彼岸的美国硅谷回到了滨江天堂硅谷。
凭借一股子闯劲儿和不分白天黑夜的埋头苦干,贺青仅用2个多月的时间便推出技术原型。“我们第一次见投资人时,甚至没有PPT,而是直接展示了我们的demo软件,让投资人和我们测试的客户面对面,让他们亲眼看到我们的产品在实际场景中的应用。”这种脚踏实地的风格,让投资人看到了行芯科技的实力和潜力,百度成为了行芯科技的第一位天使投资人。

行芯员工集体生日
短短三年,行芯科技从“一人单兵”发展为百人团队,发布首款全芯片高精度RC参数提取工具,一举打破了国外巨头的技术垄断,填补了国内空白,成为支撑国产高端芯片设计和制造发展的卓越力量。
从“国产替代”到“全球引领”
让中国EDA定义未来
如今,中国多家Top 10半导体企业都与行芯科技展开深度合作,随着业务发展,公司目前在全国已经有六个研发中心,分别位于杭州、成都、北京、上海、厦门和深圳。公司在科技创新领域承担着重要责任,参与了包括科技部在内的多个国家级项目。去年,行芯科技得到了国家大基金的认可,标志其正式得到“国家队”的青睐。
“行芯科技有今天的成功,凝聚着团队所有人的努力,当然我们也感恩时代,让我们有为国家战略贡献力量的机会。”贺青一年有1/3时间都在出差,用员工的话说“他从来不卷别人,只卷自己”。他的工作时间经常持续到凌晨三四点结束,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夜晚12点之后,是他专注思考和工作的黄金时间,他会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深度思考、规划未来的战略方向。
面对国际巨头垄断,行芯科技的目标绝不止于替代,“我们要让全球客户看到,中国EDA可以定义未来。”这一目标的底气,源于其对产业趋势的前瞻布局——将AI与弹性计算架构深度融合,构建“算力无限的智能全流程平台”,支撑万亿级晶体管规模的芯片设计。
“在半导体这个领域,风口来的时候,并不是那种一夜之间爆红的情况,而是像熬中药一样,需要慢慢去积累和沉淀。”1983年出生的贺青在创业圈子里算是个年轻人,但对技术的执着却十足像个沉稳的老兵,或许是母校“求是创新”校训给予的特质也或许是母亲是一位优秀老中医的家族基因。

贺青创业初期背着书包出差
创业当年的背包,肩带虽然缝缝补补,包底早已磨花,但贺青一直把它留在办公室。“它提醒我,创业要坚持初心,不忘来时路。在中国半导体产业爬坡的关键阶段,我最振奋的是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一起面对挑战,不断向前。”
华灯初上,贺青指着窗外说:“我们就像在无人区开路,每一步都是为后来者铺路。”在浙江正是有一群像贺青这样的科技型企业家,有一批这样的科技型企业为我国科技的自立自强不懈努力,浙江用最好的创新生态、最大战略定力,矢志不移支持这些创新者,让这些敢于攀登技术尖峰,敢于为国家战略挑战巨头封锁的科技创新先行者绝不困顿于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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